浣溪沙

[ 清 ] 纳兰性德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简介

这是一首悼亡之作。上阕由问句起,接以黄叶、疏窗、残阳之秋景的勾画,由景物而勾起沉思,氛围已是孤寂凄清。下阕写沉思中所忆起的寻常往事,借用李易安夫妻和美的生活为喻,说明与亡妻往日的美满恩爱。结句的「寻常」二字更道出了今日的酸苦,即那些寻常的往事无法再现,亡妻不可复生,心灵之创痛也永无平复之日。

译文

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茫茫。
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书,衣襟满带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愿以偿。

注释

浣溪沙:唐教坊曲名,因春秋时期人西施浣纱于若耶溪而得名,后用作词牌名,又名《浣纱溪》、《小庭花》等。此调有平仄两体。全词分上下两阕,上阕三句全用韵,下阕末二句用韵,过阕二句用对偶句的居多。音节明快,句式整齐,易于上口,为婉约派与豪放派多数词人所常用。
谁:此处指亡妻。
萧萧:风吹叶落发出的声音。
疏窗:刻有花纹的窗户。
被酒:中酒、酒醉。
春睡:醉困沉睡,脸上如春色。
赌书:此处为李清照和赵明诚的典故。李易安《金石录后序》云:「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即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故虽处忧患困穷而志不屈。」此句以此典为喻说明往日与亡妻有着像李清照一样的美满的夫妻生活。
消得:消受,享受。

赏析

王国维在托名樊志厚作的《人间词乙稿序》中,称赏纳兰容若“其所为词,悲凉顽艳,独有得于意境之深,可谓豪杰之士,奋乎百世之下者矣”。王氏《人间词话》论词标举“境界说”,谓“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以王氏的词论观此词,不妨说,上片是境中生意,下片是意中见境,合而观之则达到了意与境合,浑化一体的程度。 词虽没有加标题,其实是可以补上“悼亡”一类题目的。全词所用词语十分素淡,没有什么华丽...

— 胡邦彦《元明清词鉴赏辞典(新一版)》

《全五代诗》题作“浣溪沙曲”。又调名下吴讷《百家词》旧抄本、吕远本、萧江声抄本《南唐二主词》均注:“此词见《西清诗话》。” “浣溪沙”,唐教坊曲,为每句七字“浣溪纱”之别体。“沙”字应是“纱”误,但已沿用至今,不必深究。此调有数名,一名“山花子”(《词谱》),一名“填字浣溪沙”(《梅苑》),一名“摊破浣溪沙”(《乐府雅词》),结句破七字为十字,故曰“摊破”。一般“浣溪沙”押平声韵,此首押仄声韵,...

康熙十八年(1679)春,诸多才子名士齐聚京城,应举鸿儒。张见阳招集陈维崧诸人宴于其山庄,遂有此联句(张一民:《张纯修与纳兰性德交游考》,载《承德民族师专学报》1997年第4期)。

嘶骑一去,征辔不还,玉楼歌吹已经随风飘散。佳人高楼望断,静掩屏帷,愁对绮窗,黯然神伤。停灯向晓,抱影斜倚,半睡半醒之间,一帘幽梦,若隐若现。草熏风暖,春色日浓。一片相思,转成凄楚。“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风月摧折,却使人憔悴。

康熙元年(1662),时任扬州府推官的王士祯,与袁于令、陈维崧等游红桥,作《红桥倡和》诗,赋《浣溪沙》三首。康熙二十三年(1684),容若扈驾至扬州,用王士祯《浣溪沙》第一首之韵而作此词,凭吊遗迹,感怀隋炀帝旧事。王士祯原词为:“北郭青溪一带流,红桥风物眼中秋。绿杨城郭是扬州。西望雷塘何处是?香魂零落使人愁。淡烟芳草旧迷楼。”

词当是悼亡之作。用李清照之典,赌书泼茶,暗指往日闺中琴瑟相和、情趣相投之甜蜜。但这温馨甜蜜,现如今已成云烟般的往事。词人独立残阳,秋风渐紧而黄叶漫天飞舞,寒意袭来而无人关怀,自然思悠悠,恨悠悠,忆起往日情事而哽咽无言。曾经以为,生活中不经意的那些点点滴滴,只是寻常之事,无须在意,失去之后,才恍然发现它们值得倍加珍惜。

词人奔波于旅途,偶见荒败不知名之野寺,因有所感。于斜阳残照中,容若不知见得几多长短亭,正为自己的劳碌奔波而感到心碎无奈,只觉得忙碌于红尘琐事中毫无所谓。残枝败叶之外,偶然瞥见古刹一座,不由记起当年斗鸡人贾昌,富贵之际,以至于时人感叹“生儿不用识文字,斗鸡走马胜读书”,却最终依然栖宿于古寺,蔬食粗饭。这使他对自己的忙碌更加怀疑起来。

王国维在托名樊志厚作的《人间词乙稿序》中,称赏纳兰容若“其所为词,悲凉顽艳,独有得于意境之深,可谓豪杰之士,奋乎百世之下者矣”。王氏《人间词话》论词标举“境界说”,谓“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以王氏的词论观此词,不妨说,上片是境中生意,下片是意中见境,合而观之则达到了意与境合,浑化一体的程度。 词虽没有加标题,其实是可以补上“悼亡”一类题目的。全词所用词语十分素淡,没有什么华...

— 胡邦彦《元明清词三百首鉴赏辞典》